原創首發 | 金角財經

作者 | 塞爾達

本意是吹牛皮的產品展示，卻讓商湯站到懸崖邊緣。

4月10日，商湯在技術交流日推介大模型體系——“日日新”。不過，隨後市場焦點並不在該公司的AI技術，而是落在其“造假”風波。

有網友發現，商湯文生圖創作平台其中一張展示圖片，來自其他網站。

盡管商湯隨後對事件作出回應，但市場顯然並不买账。截至發稿，商湯股價在“日日新”展示後連跌6個交易日，由最高3.7港元下跌至2.72港元，累計跌幅26.5%。

商湯股價連續6個交易日下跌

這並非商湯近期唯一受爭議的時刻。

在“日日新”展示前不到兩周，商湯發布了一份營收下滑近兩成、巨虧60億的財報；2018-2022年，商湯合計虧損437億。

持續燒錢和巨虧下，商湯也遭到投資者拋棄。去年6月30日，商湯股價單日暴跌46.77%，目前該公司股價已較去年初高位跌超7成。

泡沫破滅之際，ChatGPT熱潮成爲商湯最後一根救命稻草。不過，劣質的產品和“造假”爭議，不但沒有讓商湯憑借這波AI熱打翻身仗，反而更可能跌落深淵。

“造假”爭議

ChatGPT熱潮下，商湯也不甘落後。

4月10日，商湯科技董事長兼CEO徐立在技術交流日推介商湯大模型體系——“日日新”，其中包括自然語言處理模型“商量”、文生圖模型“秒畫”和數字人視頻生成平台“如影”等。

徐立展示“日日新” 圖源：商湯官網

在現場實時操作中，徐立引導工作人員與“商量”對話，進行故事接龍和寫邀請函。

此外，在“商量”大模型基礎上，徐立還展示了一系列應用，如AI編程助手，可根據文字指令編寫代碼；健康咨詢助手，根據用戶的描述提供醫療建議；PDF文件閱讀助手，可提取和概括文件信息。

不過，上述“商量”相關產品尚未向消費者开放，也未像百度和阿裏等大廠，提供內測機會。

商湯稱，因爲主要是面向B端的技術，目前“日日新”大模型體系只开放面向政企客戶的API接口，客戶可登錄商湯官網申請。

同時，商湯表示，SenseCore大裝置已完成2.7萬塊GPU部署，並實現5.0 exaFLOPS算力輸出能力，目前可最多支持20個千億參數量大模型（以千卡並行）同時訓練，最高可支持萬億參數超大模型訓練。

截至目前，SenseCore已支持超過10個大模型訓練項目，包括語言、文生圖、視覺和多模態模型，其中8家客戶在進行大模型訓練，總共提供7000多張GPU卡，具體包括計算基礎設施服務（IaaS）、深度學習平台服務（PaaS）、模型部署及推理服務（MaaS）三大部分的能力。

商湯科技聯合創始人、首席科學家王曉剛介紹，“商量”參數約1800億，文生圖“秒畫”的模型參數約10億，視覺模型參數約320億；

可供參考的是，ChatGPT在2022年11月發布時，參數規模約1750億；到GPT4，OpenAI未再公布參數量級。

王曉剛稱，商湯大模型研發體系已覆蓋商湯的核心業務，在智慧城市、智慧商業、智慧汽車和智慧生活中，已有超20個場景實現落地。

不過，商湯本次產品展示的焦點，卻被一張圖片搶去。

在商湯展示其文生圖模型“秒畫”時，因其中一張展示圖片被指出來自AI模型站civitai，而非商湯自行生成，遭到網友質疑。

商湯爭議圖片 圖源：微博

civitai圖片

“造假”爭議下，商湯股價在大模型展示後首個交易日高开跳水，由开盤漲約15%迅速跳水至跌5%，最終當日收跌。

商湯股價跳水

隨後，商湯科技回應稱，“秒畫不僅融合了商湯自研文生圖生成模型，還支持一鍵導入多個平台的开源模型或上傳用戶本地模型，並對其進行特異性推理加速優化”。

不過，對於商湯的解釋，市場顯然並不买账。在商湯回應後，該公司股價繼續下跌，在“日日新”展示後已連跌6個交易日，累計跌幅26.5%。

值得注意的是，這並非商湯首次在AI方面發布令人失望的產品。

在去年8月，商湯發布了一款名爲“元蘿卜SenseRobot”的AI下棋機器人。

元蘿卜官網圖片

與“日日新”發布後情況類似，這款下棋機械人在展示後同樣遭遇大量差評，諸如“筷子都准備好了，就給端來個這”、“看來AI商業化真的很難，搞出了這么個僞需求的東西”、“典型的拿着錘子找釘子的產品設計思路”、“門面性質的東西罷了”等爭議聲並不少見。

從隨後股價走勢也能反映彼時市場的失望，在去年8月“元蘿卜SenseRobot”發布後，商湯股價不但沒有受到刺激，反而在短時間橫盤後繼續下探。

去年9-10月，商湯股價由2.47港元下跌至1.19港元，兩個月時間跌去51.8%。

發布下棋機械人後，商湯股價暴跌

5年虧437億

除了屢屢發布令人失望的產品，作爲“AI四小龍”之首，商湯業績也一直十分糟糕。

3月28日下午，商湯發布去年財報。2022年，該公司實現營收38.09億，同比下滑19%；虧損60.93億元，2018-2022年合計虧損437億。

非國際財務報告准則（non-IFRS）下，商湯經調整EBITDA爲虧損42.13億，虧損額同比擴大379.4%；經調整虧損淨額爲47.36億，虧損額同比擴大233.9%。

商湯巨虧

營收大幅下滑，主要受智慧城市及智慧商業拖累。

2022年，商湯智慧商業營收由19.58億下滑至14.64億，同比下跌25.23%，營收佔比由41.7%跌至38.4%；智慧城市營收由21.43億下滑至10.96億，同比下跌48.86%，營收佔比由45.6%跌至28.8%。

主要業務大幅下滑

商湯表示，智慧商業收入惡化，主要是去年因新冠疫情影響、內地若幹城市封控措施，延遲了客戶人工智能支出和產品現場部署；同時，在去年末，隨着中國內地新冠病例激增，客戶商業運營被進一步幹擾，也對銷售和部署工作產生負面影響。

智慧城市方面，商湯稱同樣受到新冠疫情負面影響，由於中國內地部分城市優先防疫，智慧城市項目的建設進度有所推遲。

營收下滑同時，去年商湯毛利率跌至66.75%，創近三年新低。

商湯毛利率

不過，即使是營收和毛利率惡化，依然無阻商湯繼續大力燒錢。

首當其衝是在研發方面。財報顯示，商湯研發开支由2021年的36.14億增加至2022年的40.14億，同比增長11.1%；研發支出佔營收比例同期由76.9%提升至105.4%，這也意味着商湯去年在研發上燒的錢，比營業收入還要多。

扣除以股份爲基礎的薪酬开支後，商湯研發支出也高達37.96億，同比增長24%；2018-2022年，商湯在研發上累計投入128.5億。

商湯表示，去年研發支出增加，主要是用於內部大型AI培訓工作的AIDC基礎設施投資，從而增加折舊及攤銷；此外，隨着繼續投資技術創新，AI芯片相關研發工作、專業服務和其他咨詢費用增加。

除了在研發上燒錢，商湯銷售开支也由2021年的6.82億提高至2022年的9.01億，同比增長32%；銷售开支佔營收比例同期則由14.51%提高至23.65%。

商湯表示，主要是由於銷售及營銷團隊擴大、僱員薪酬开支增加，以及在國內外市場營銷和促銷活動增加的營銷、會議和差旅費用。

營收下滑、燒錢不減同時，商湯還面臨應收款“難收”的困境。

財報顯示，商湯金融資產及合約資產減值虧損淨額由2021年的5.18億大幅增加至2022年的16.68億，同比增長222.2%，主要是由於應收账款減值撥備增加；同時，應收账款撥備佔應收账款總額由16.2%增加至33.1%。

商湯表示，主要由於新冠疫情相關幹擾和部分客戶近期預算限制，導致客戶現金收取出現延遲。

從账齡分布看，2021-2022年，账齡1-2年的應收账款由14.03億增加至32.45億，同比增長131.3%；账齡2-3年的應收账款由8.52億增加至11.8億，同比增長38.5%；账齡3年以上的應收账款則由1.01億增加至6.3億，同比增長523.8%。

合計來看，账齡在1年以上的應收账款，由2021年的23.56億大幅增加至2022年的50.55億，同比增長114.56%；佔全部應收账款比例則由38.85%增加至64.84%。

商湯表示，目前在管理運營資金方面已經採取一系列措施，包括爲銷售團隊實施現金收款相關KPI，以及利用該公司行業地位與客戶協商更具吸引力的付款條款，並與更多信貸背景強大的客戶建立更深厚的關系。

商湯應收账款大增

與此同時，商湯應收账款周轉天數也由2021年的319天增加至2022年的494天。

商湯稱，應收账款周轉天數較長且呈上升趨勢，主要由於大部分歷史收入源自智慧城市業務，該業務特點爲其內部財務管理及付款批核程序要求長付款周期；同時由於新冠疫情導致部分客戶受到幹擾和臨時預算限制，導致應收账款周轉天數進一步延長。

商湯應收账款周轉天數大幅增加

應收账款壞账、長账齡比例、周轉天數大幅提高，不禁令人回想起去年業內人士對商湯業務模式的質疑。

去年8月，華爾街財經媒體《CapitalWatch》CEO朱江在社交媒體質疑商湯業務模式，“他們（商湯）一般是這樣操作：找一家中間第三方公司，拿2億元以入股的方式'投資'給四五家公司，最後，這四五家公司在充當商湯的代理商，給商湯轉去2億元銷售款……”。

商湯業務模式被質疑

值得注意的是，在去年3月，《CapitalWatch》發布了名爲《AI神話爆破九問商湯科技》的做空報告，認爲商湯存在可疑的大額關聯交易。

做空報告內容

要知道，不同尋常的應收账款情況往往是業務“注水”的關鍵信號，商湯應收账款數據也意味着業內人士對其質疑可謂“空穴來風未必無因”。

收入減少、費用增加、應收款難收等困境下，商湯的現金壓力也开始浮現出來。

2022年，商湯账上現金減少了90.5億，2021年則爲增加了53.5億；

其中，經營現金流淨流出30.85億，相比2021年淨流出24.85億，同比擴大24%；投資現金流淨流出92.98億，相比2021年淨流出15.48億，同比擴大超5倍。

商湯現金惡化

“我們過去主要透過股東注資滿足現金需求。”商湯在財報中直言。

商湯還能翻身嗎？

主營業務“紅海化”，新業務還在“蹭熱點”階段。商湯今天的困境，不是一朝一夕形成。

財報顯示，目前商湯的業務主要集中在智慧城市、智慧商業、智慧生活和智慧汽車四個領域，其中智慧城市和智慧商業佔比較大。

“所謂智慧城市和智慧商業，說高端一些，叫城市物聯網，而通俗來說就是安防。AI企業提供的軟件就是用來識別地鐵、機場等攝像機裏面的內容，實時分析裏面出現了哪些人的面部等，爲刑偵提供支持。”有業內人士稱。

“在2018、2019年的時候，這個技術還是很賺錢的。一路（台）攝像機硬件的價格只有幾百塊，而爲其提供AI技術可以達到一路1萬塊。合計下來一個地鐵站可以賣到100多萬。”

不過，隨着競爭對手不斷湧入，行業技術壁壘被攻破，利潤空間急劇下降，安防市場迅速“紅海化”。

“海康威視、大華本身就售賣攝像機硬件，如果採購量達到10萬路，甚至可以將AI企業立身之本的軟件當作贈品。”有業內人士稱。

行業紅海化之余，To G業務的局限性也开始呈現出來。

首先是低復購率，企業向地鐵、機場或公安等政務部門提供服務後，能把後者轉化爲長期客戶的機率微乎其微。

據36氪統計，商湯過去三年的前五大客戶，只有一個三年都出現；從行業各家公司招股書中披露的大客戶情況看，甚少有公司能從單一客戶處連續獲得大量收入。

同時，G端的錢也沒想象中的好賺。

“疫情之後，地鐵、機場經營都受到重創，行業需求在急劇萎縮。許多合同不是變成討要艱難的應收账款，就是被分成二三十期分批支付，做成一個項目有時還要虧錢。”有業內人士稱。

爲了不陷入安防低迷的估值邏輯，商湯开始構思新故事，比如以“致力於推動人工智能賦能百業”爲名堂，號稱面向十多個行業提供多達31個解決方案。

不過，在招股書裏，商湯列舉的依然是給小米做人臉識別、給vivo做拍照美顏、給華爲做表情、爲奔馳提供人臉識別等無關痛癢的例子。

同時，商湯還把目光放到汽車上，推出智能汽車解決方案SenseAuto絕影，在去年一季度專門成立智能汽車事業群，試圖拓展AI技術落地新場景。

此外，商湯還切入元宇宙賽道，在招股書中49次提及元宇宙，上市後首份財報中，亦表示對元宇宙業務寄予厚望，“智慧生活板塊另一個重要組成部分就是賦能元宇宙發展的SenseMARS火星混合現實平台業務，其發展目標是成爲行業領先的元宇宙賦能平台。”

不過，從目前情況看，商湯“新業務”多數還處於“蹭熱點”狀態，投資者也對其兜售的概念不买账。

2022年6月30日，隨着解禁期臨界，商湯迎來上市後“最黑暗一天”，股價在當日暴跌46.77%，並在次日繼續跌18.85%，兩個交易日累計跌56.8%。

商湯“最黑暗一天”

截至發稿，商湯股價報2.72港元，相比去年初高位9.7港元，下跌超過70%。

說白了，在本輪ChatGPT熱潮前，商湯早已陷入Gartner定義的“死亡之谷”，即新技術在到達成熟生產前的泡沫破裂階段，技術難以泛化，公司連年巨額虧損，同時外部資本失去熱情。

“造假”爭議背後，連年燒錢和巨額虧損的商湯，恐怕難以憑借這波人工智能熱打個翻身仗。

參考資料：

財新《商湯推大模型“日日新” 只面向政企客戶开放API》

科技新知《“銷售業績造假”惹爭議 商湯扯下AI行業遮羞布》

36氪《商湯割韭菜的背後：AI泡沫終破裂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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